A-A+

戴瑜慧:摄影机就是一杆枪

2025-02-24 文摘 评论 阅读

摄影机就是一杆枪


戴瑜慧 2007/06/15
智利电影导演古兹曼成立五人的电影小组,为了人们知道美国情报局是如何颠覆智利合法选出的左派政府,如何以强大军力攻击总统府,人民是如何一次次走上街头,吶喊着「阿连德,别害怕,人民站在你身旁」,他们冒死拍摄「智利战役三部曲」

相对于美国的如数家珍,对于南方的拉丁美洲诸国,空白大脑映现的不是巴西嘉年华会上狂放的胸就是舞动的臀。氤氲热气中,慢慢挤兑出着军服叼雪茄的古巴卡斯特罗,还有指责美国布什总统为恶魔的热门人物,委内瑞拉总统查维斯。查维斯还说了,「要么社会主义,要么,灭亡」。

社会主义,这曾经在19,20世纪引领千万人的革命信仰,却在1989年苏联东欧垮台之后,被学者福山(Francis Fukuyama)讥讽为历史的终结 (The End of History),在中国实施改革开放政策后,被视为名存实亡的遮羞布。被唱衰的社会主义,却未就此终结,反而重返大地,掀起红潮,笼罩了80%的拉丁美洲,在巴西,智利,委内瑞拉,尼加拉瓜,厄瓜多,海地,秘鲁,古巴赢得政权。

尽管对拉美无知,却还是可以对这样的政治变化,产生无来由的恐惧。惧共产幽灵的重返,惧拉美成为世界乱源,查维斯的反美言论,乍听有点痛快却又感觉直言挑衅姿态不雅。对于拉美这陌生难以理解的变化,冷战时期长久熏陶的「污名化与妖魔化」反共宣传,成为人们潜意识接收的诠释架构。何须管拉美左转的理由,带来动荡就是不好;将领导人妖魔化为独裁者,则将一切的变化简约为独裁者个人煽动的结果。污名化与妖魔化,制造的是简单对立的厌恶与恐惧,排除的是对拉美社会历史的脉络性解读,与人民作为行动者角色的阉割忽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拉美的左转,是人民被当成骆马使役,是极度贫富不均,是长久压迫的结果。压迫久远,上溯自数百年新旧殖民主义;反抗持续,自奴隶先辈到后世街上贫童。看不见拉美人民的反抗,是因为有一种压迫手段,就是淹没反抗。在美国好莱坞电影工业的全球廉价倾销下,黄黑皮肤的人们自此从蓝眼睛的视野认识世界,更看不见被殖民者对西方的血泪对抗。

被好莱坞消音,是因为拉美的社会运动掀起对抗好莱坞的电影运动。在1954年的越战,1959年的古巴革命,1963年的阿尔吉利亚独立,非洲独立运动,学生运动以及拉美武装游击队的激励下,拉美的文艺工作者早在1960年代就提出了「以摄影机为枪」的革命影像运动。他们主张以反殖民反压迫的「第三电影」,取代以好莱坞为代表宰制世界的「第一电影」,以及无能挑战好莱坞,强调精英品味的欧洲「第二电影」。电影不是商品,而是革命运动的一环,是政治、经济斗争之外的文艺战线。

为了纪录压迫与殖民者的丑恶,这场电影运动的参与者,如同游击队员般,冒着生命危险。智利电影导演古兹曼成立五人的电影小组,为了让后世的人们,知道美国情报局是如何颠覆智利合法选出的左派政府,如何以强大军力攻击总统府,人民是如何一次次走上街头,吶喊着「阿连德,别害怕,人民站在你身旁」,他们冒死拍摄「智利战役三部曲」(the Battle of Chile)。

片中,记录了一位摄影师尽管面对坦克威胁,却拒绝离开,中弹之后,摇摇欲坠的身躯依旧持续拍摄的动容画面,以及阿连德总统在美国直升机的轰炸下,拒绝离开,决定就义的最后广播道别,他平静的说着:「虽然叛军当前,以武力威吓大众,但他深信千万智利人民的善良的意识将不会被摧毁;因为,社会的进程将不会被武力与罪恶所终止,历史是属于我们的,而它是由人民所共建的」。

若说拉美的左转,是少数政客的煽动结果,其欺诈,就如同宣称美国情报局未染拉美人民的鲜血;若说其变化是一夕发生,则是对拉美人民数百年斗争历史的无知。没有奥斯卡奖的镀金与垄断全球的营销发行,智利导演面对美国支持的皮诺契政权恐怖虐杀的肮脏战争(Dirty War),只有逃亡,分批偷渡胶卷,于异国等待会合,艰困筹资剪辑的心酸。古兹曼说,这一切,只为了让后世人们,知道我们曾经是多么努力的建立经营一个社会主义政权。拉美的今日左转,是昔日无数人们的生命仆迭,是历史的不曾忘记。

标签:拉美   人民

条留言  

给我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