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世界与华尔街的10天
文森特•科洛（Vincent Kolo），中国劳工论坛（chinaworker.info）
布什当局推出了美国历史上最大金融救援方案—但谁将为此买单？
无数证据证明了布什政府和世界各地政府所遵循的超自由的市场经济模式不仅仅对于全世界的穷人是一场灾难，而且最终也对疯狂追求利润的这一制度本身造成了致命威胁。当全球性金融危机进入了一个新的关键阶段的时候，我们绝对不应低估2008年9月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将带来的影响。最近几天，作为全球金融体系的‘神经中枢’—整个美国的金融体系已经摇摇欲坠处于全面崩溃的边缘。甚至连布什本人也将‘强大的美国经济’描述为一座用纸牌搭建的房子：“纸牌房子搭得太大并已开始超出华尔街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当一张纸牌倒下的时候，我们不由担心整幢建筑会一起倒下。”
即使与1929年的华尔街金融危机、二战前后美国金融强权的崛起、和1989-90年间世界范围斯大林主义政权的崩溃相比，今天所发生的这一系列动荡也将代表着资本主义历史上一个具有深远影响的时刻。而这正好也与美国资本主义的军事强权达到了其极限并开始出现衰弱的现象相一致，两个进程之间相辅相成，世界关系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这10天内，美国财政部和联邦储备委员会（中央银行）已经展开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国家干预行动—整个历史上任何资本主义国家所采取的最大的国家干预行动—希冀以此将金融体系挽救出频临崩溃的边缘。这一切开始于9月7日国有化（美国官方将之称为‘托管’）世界上两个最大的金融机构‘房利美’和‘房地美’（Fannie Mae and Freddie Mac）。这两家公司共同掌握了约近6万亿美元价值的住房贷款。它们的崩溃将意味着迄今为止历史上最大的债务崩溃—60倍于2002年的阿根廷金融债务危机。
整个危机起始于2006年年底的美国住房贷款领域，然后如井喷般地迅速蔓延整个银行体系。但是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深深植根于资本主义为追求利润而不是满足实际需要的生产方式本身，资本主义制度创造出数以百万种的方式来压低社会财富的全民分享，尽可能的降低工资而为一小撮超级富豪们实现利润最大化。为了维持消费—即‘市场’—尽管实际工资在下降，资本主义各国政府被迫诉诸于泡沫经济和无限制的扩大信贷。在短期内这为华尔街和金融资本寡头们提供了巨大的利润，但最终这不过成为一片泡影。正如社会主义者们所一直警告的，这不可避免地必将出现反作用力，而经济最终要回归‘真实层面’。而现在，这一进程正在全面展开，它被证明是如此迅速的、难以预测的和具有惊人的破坏力。这破坏力在最近几天表现尤为明显，一个接一个的令人震撼的消息冲击着整个金融市场，并迫使美国政府介入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救援行动（如以850亿美元收购美国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AIG））。
“大规模的全面失败...”
经过连续数天的动荡，9月18日（周四），美国财政部长汉克•保尔森为华尔街推出了高达7,000亿美元的援助计划，其目的在于重组美国的银行系统而将那些如山般‘恶性’债务转嫁到公众的头上。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中央银行在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的带领下又在货币市场中注入1800亿美元的流动资金以企图破解日益恶化的信贷冻结。美联储主席伯南克上周告知美国两党的政客们，“美国金融体系的信贷状况，也就是经济的生命线，已经完全处于冻结之中，” 银行之间已停止向其他银行提供隔夜贷款。他进一步警告道，“在未来的数天内你可能会有巨大的麻烦，这将超越银行体系而可能影响到一些‘大品牌公司’”。当政客们结束了与伯南克的会议后仍然处在被深深震惊的状态中—这是“这一会议如此令人震惊使我们任何人职业生涯中所从未经历过的，” 民主党人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主席克里斯托弗•多德如此说道。[彭博新闻社，9月22日]上周美联储为首的救援行动是一年内第四次中央银行出面协调美元货币供应状况。这就好比是使用电子震荡器来电击心脏骤停的病人。12个月中连续出现四次严重的‘心脏骤停’症状，全球金融体系的‘身体状况显然不是很好’！
除了在美元流通上的前所未有的干预，一些短期变化使得资产阶级经济评论家们声称形势已经发生逆转了。9月19日股票市场发生了全球性的疯狂上涨，而这几乎是我们从未看到过的。许多股市都打破了其上涨的历史记录（莫斯科交易所在由于损失惨重而闭市2天后出现了大涨22%的新记录）。但这不是危机的终结，远远不是。
由此对政治的影响仍然在进一步扩散，尤其是如何能‘赶上’重要的群众性的意识变化：必须要有明确的替代资本主义的途径和得以实现它的组织手段—真正的社会主义政党和具有战斗力的工会。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如此可怕的全球性资本主义状态和破纪录的政府和央行进行‘生命支持’，尤其是在美国出现这种状况，将对于未来的经济和政治发展产生巨大的影响。
当然，华盛顿政策转变的目的是挽救他们的资本主义朋友-是救助富人而不是穷人。布什和保尔森呼吁‘快速的’解决方案，以希望民主党控制的国会能在目前的形式下签署新的一揽子救助方案，从而能有效地帮助华尔街上的‘无赖银行’们摆脱由于它们自身行为造成的影响。但是，政治性的抵制可能会进一步加强尤其是当这一交易的实际影响为公众所了解—在这个方案中美国公众将承担巨大的成本但却不能增加对这些几乎‘身无分文’的公司的控制权和知情权。
铤而走险的政策
在‘两房’（房利美和房地美）国有化的问题之后—对于死硬派新自由主义行政当局而言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由于政策上非同寻常的摇摆而导致危机向进一步危险的阶段在发展。而在‘两房’救助行动的一周后，9月15日保尔森和伯南克拒绝对雷曼兄弟投资银行采取类似的救援行动，他们认为雷曼兄弟破产带来的后果是‘可控制的’。但显然这被证明是个严重错误的判断，作出这一决定的部分原因应该是政治考量，他们希望在‘两房’救助行动后划出一条‘底线’（即并非所有遇到麻烦的公司都可以期望得到政府的救助）。但是决定让雷曼兄弟自身自灭的决定还揭示了财政部与美联储观点上的差距，现代金融资本体系是如此深奥而不可捉摸，没有人能充分了解其所涉及的风险。
在‘正常’时期，华盛顿所犯的错误不一定会在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内显示出来，但今天的恶性危机使结果立显无疑。雷曼兄弟的崩溃震动了整个世界，尤其严重的是使本已处于紧张的信贷市场面临全面瘫痪。银行拒绝贷款给同行或其他任何人，它们不得不怀疑每一个交易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新的雷曼兄弟公司。雷曼崩溃也给剩下的两家华尔街投资银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增加了压力。后者被收购可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其股票价值已下跌了57％左右。美国瓦霍维亚银行（Wachovia）和中国主权基金中国投资公司（CIC）已经各自拥有10%的摩根士丹利的股份，而日本的三菱UFJ银行可能会成为下一个买家。
9月21日星期天，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两家投资银行在国家主导的交易中转变成为银行控股公司而使他们第一次处于美联储的监管之下。“它们害怕如果它们不进行转变，它们就有可能死亡。”一个华尔街的金融分析师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美联储采取行动将取关闭剩余所有能‘被雷达侦测到的目标’，”他进一步补充道，即指那些有可能再次出现的恐慌性抛售和/或银行收购的情况。彭博新闻社（9月22日）的新闻标题是，“华尔街控制金融世界达二十年之久的历史已于昨晚结束。”
最近几个星期内可以看见投机者们进行着世界范围的‘平仓行动’以逃离各种形式的风险，尤其是高杠杆比率的（由借贷驱动）的投机交易。因为疯狂搜索相对‘安全’的赌注，整个资本主义世界所有的公司股票，特别是银行业的股票，一直在呈自由落体的状态直线下降。政府背景支持的资产如政府债券是突然的巨大需求，尽管回率很低，但是在一些国家政府债券由于需求过旺以致于出现断货的状况。雷曼兄弟的崩溃也成为其他更大的金融公司崩溃的临界点，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AIG）持有数十亿美元的雷曼兄弟的债券—而现在却一文不值。
美国国际集团（AIG）即使从金融业的角度来说也是一个巨人—就资产规模而言它是世界上第六大公司。截至上周它已经变成为80%股份国有控制的企业。它的老板已经被踢出局外，但除改变所有权之外，没有其他太多的改变。如同许多金融同业一样，美国国际集团（AIG）已由一家保险公司演变发展成为一家大规模的对冲基金，所从事的业务包括复杂（可读作：无法解决的）的金融产品，以及传统的保险和养老基金。由于其在全球范围内庞大的规模和影响，美国国际集团的崩溃可能会影响到在数个国家不同的银行和金融机构，从而将危机升级到一个新的更高的水平。
目前整体的局势已经出现类似于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的特征。尽管最近已经采取了规模空前的国家干预但由资本主义‘巫师们’所制造的大规模的混乱仍然可能继续发展。由于资本主义政府表示更多的国家干预可能是拯救其制度唯一的出路，所以一些较不稳定（但利润丰厚的）的投机行为，如‘卖空’将被禁止，至少是暂时禁止。在实践中所谓的‘放空’就是指投机者，往往是对冲基金，预先借入他们预计价格可能会下跌的股票以出售，然后在价格下跌后再以较低的价格买回，将股份返回给原借贷人，而他们同时可以保持盈利的做法。由纽约、伦敦和其他一些金融中心的监管机构出台新的禁令以禁止‘卖空’行为，因为‘卖空’可能加剧已经大幅下跌的许多股票—如银行股，从而加深危机。然而，新的措施不过是解决疾病的一些表面症状而已，而不是疾病本身，疾病本身恰恰就是资本主义制度。
投资银行的崛起与衰落
自从里根时代以来的布什、克林顿和其他美国当局就一直在反对国家干预，利用‘华盛顿讨债公司’（世界银行（WB）和货币基金组织（IMF）以及贸易‘黑手党’（世贸组织（WTO））到处威胁和恐吓新殖民世界的政府放松国家控制的行业，取消贸易管制和其他管理规则。而目前的情况恰恰是惊人的讽刺。在过去25年来一直处于‘私有化大海啸’最前沿的投资银行们现在或被国有控制或已彻底崩溃。例如摩根士丹利和高盛曾经出现在德国政府的国家预算案内因为它们负责监督德国铁路系统的部分私有化进程，这是欧洲最大的国家出售国有资产的案例之一。而上周美国银行收购的美林一直在负责策划南非、中国等国的私有化进程。而现在当初的那些私有化推动者自己却要依靠国家干预来维持生命。
作为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福音传教士’，所有这些公司都曾经扮演过重要的政治角色。它们在华盛顿进行积极游说，慷慨地给政客们提供政治捐款以换取他们支持在银行业推行激进的放松管制措施。他们曾被称赞为创新者和金融天才们，而今天同一批政客们却在攻击它们的贪婪和腐败。就譬如我们很难认真对待—最近总统候选人参议员麦凯恩的反华尔街的言论，在他担任参议员期间他一贯反对任何更严格地监管金融部门。而民主党执政时，推行的也是类似于共和党小布什的金融政策。正是克林顿总统在华尔街的游说的压力下废除了1933年格拉斯—斯蒂格尔法令，该法令主要作用就是限制投资银行的金融角色。而今天历史已经完成了一个轮回，最后两家投资银行自己投票要求被置于美国联邦政府的‘保护’之下。同样的命运可能也在等待着对冲基金，这些神秘而完全不受控制的金融公司在股票市场的交易中占了很大一部分分额。
但不幸的是这些金融机构的死亡并没有宣告资本主义制度的寄生体过度投机的终结。投机本身是这一制度中重要而不可或缺的部分—相对于资本主义生产的组织方式而言，投机行为显得更为古怪而无法控制。新的法律和规章可以在短期内有一定效果，特别是在当前商业环境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主要的金融机构都依赖于国家的支持。但是除非资本主义制度被推翻，否则不可避免的新的和更为难以捉摸的‘金融花招’将被发明出来。
7000亿美元银行拯救计划
现在资本家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保尔森的7,000亿美元拯救计划上，期望以此来‘清理干净’整个银行体系。该计划的金额数字达到了令人目眩的程度。这一最新计划尚未得到国会批准，而且在美国政府最近几个月来大规模支出救援行动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在此之前，财政部和美联储已经花费9000亿美元来处理金融危机。这其中包括今年3月份出资290亿美元用于帮助摩根大通（JP Morgan）收购贝尔斯登（Bear Stearns），分别出资各1000亿美元以拯救房利美（Fannie Mae）和房地美（Freddie Mac），投入达3000亿美元以帮助美国联邦房屋管理当局，和上周花费另外850亿美元拯救美国国际集团（AIG）。
新的7000亿美元拯救计划仿照是类似于1990年代日本、瑞典和其他国家遭受金融崩溃所采取的干预措施。这意味着纳税人的钱将没有用于发展基础设施或改善至关重要的公共服务，而是用来购买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堆金融垃圾。另一种选择是—让更多的银行去自行了断—但这将威胁到美国和全球资本主义制度的根基。但是布什政府还没有向人民解释这项巨大的开支将如何支付。在影片《超人》中，洛伊丝•兰被从大厦上坠落时为超人所救，“你现在托住我了”，她问道，“但谁在托住你呢？”
美联储和美国政府所承担的巨大的额外负债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到这些机构的信用评级，从而迫使借款成本上升，而帐单将寄给全体美国纳税人。保尔森的计划将使美国的国家债务从10万6千亿美元提升到11万3千亿美元。这一成本恶毒将相当于国防部、教育部和卫生与人类服务部所有年度预算额的总和。[彭博新闻社9月21日]。这个拯救计划的经济负担最终将不可避免地落到全体美国工人阶级和中产阶级的身上，不仅仅提高税收和其他费用，也包括削减政府其他方面的开支。甚至正如《纽约时》也在发问：“政府和国会怎么能在还没有试图找到大量的金钱来改善国家的医疗保险制度和修复桥梁和隧道情况下说现在可以随时拿出7,000亿美元拯救金融体系呢？”
“亏损国有化...”
即使是资产阶级评论家们也很快指出保尔森的计划，只不过又是一个“损失国有化，利润私有化”的案例。例如上周提供给美国国际集团（AIG）的最初300亿美元的国有资金被直接支付给了美国国际集团的债权人—投资银行们。普通工人阶级自然会问，为什么他们需要承担费用来资助那些创造了危机的无赖公司。而同时，对于普通劳动人民而言，他们得到的是高失业率、丧失抵押贷款的房子和收入减少。财政部的团队急于转移这样的批评，在拯救计划中加入补充条款，如允许罢免董事，削减给予高管的奖金，和限制给股东赔偿等。但这都是表面文章而已。社会主义者认为，国家资金必须全民所有与民主控制—今天腐败的老板们应该卷铺盖走人了，通过建立强有力的工人组织取而代之的应该是选举出来的工作场所和更广泛社区的民选代表。
没有人真正知道到底将不得不花费多少来重组美国的银行系统。7000亿美元这一数字纯粹是财政部官员的猜测，而更多悲观的预测，可能会到达1万亿美元动。即使这个数字也可能太低—银行迄今已公布超过5140亿美元的损失和坏帐，而其底部到底是多少尚不得而知。有些人已经警告说，不到半个月前的‘两房’交易的成本可能大大超过了2000亿美元的拨款。而同时资本主义政客们的选择又是什么呢？来自各个方面的评论家警告说不干预将导致‘萧条’并给美国带来自从19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越来越多的人在询问这怎么可能呢？就在18个月前，同样是这些政客们告诉我们，由于资本主义全球化和‘高效率的金融市场’，我们正身处历史上最好的时代。
这一危机起始于今天在资本主义制度中占主导地位和指导的金融部门，而且迅速蔓延到整个经济体系中，这对于全球工人阶级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而出路只有工人阶级在其他被压迫的社会阶层的支持下，利用集体力量以结束资本主义制度并建立新的替换它的制度—民主社会主义。对于社会主义者而言，危机意味着迫切需要建立一个具有明确的社会主义纲领的有战斗力和民主的工人阶级政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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