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30西雅图之役十周年
2009/11/28
柏林围墙倒下后，资本主义迫不及待地宣布“历史的终结”。岂知，在十年后，1999年11月30日，全世界迎来了“晴天霹雳”，美国西雅图爆发的大规模抗议行动，瘫痪了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sation，WTO）的峰会。这虽然不是后冷战时代的第一场反资本主义的抗争，但是却是1990年代最震惊全世界的一次群众动员，象征着全球反资本主义运动的诞生。
十年前，世贸第三次部长级会议在西雅图举行。在西雅图的街道上，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工运人士、环保分子及来自不同背景的活动分子，抗议自由贸易为世界各地人民所带来的破坏性影响。由于世贸内部的分歧，加上场外声势浩大的抗议行动，峰会最后以流产收场。
从恰帕斯到西雅图
1980年代末，东欧斯大林主义政权纷纷垮台，鼓舞了全球资本主义更加毫无忌惮地在世界各地推动“华盛顿共识”下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
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形成的贸易自由化、公共服务私有化以及取消管制的连环攻势，将世界各地基层人民压榨得透不过气。在资本主义踩着斯大林主义的废墟高喊胜利口号不到几年时间，世界各地不断爆发了群众反资本主义的抗争。1999年西雅图之前，就已经爆发了好几场重大的抗争运动，包括了1994年墨西哥恰帕斯州的萨帕塔民族解放阵线（Ejército Zapatista de Liberación Nacional，EZLN）起义、1995年法国公共部门工人大罢工，以及1996-97年南韩工人大罢工。
西雅图是个转捩点，将针对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各种各样的批判和抗议行动，转变成一场席卷全球的运动。这场“战役”，一洗左翼在1989年后的绝望颓势，展现着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并不是坚不可摧。此外，这场抗议行动，由于聚合了来自不同背景的社运组织，也开始把抗议的对象从特定的不公政策或课题，转移向更根本的制度本身。
“西雅图之役”
西雅图抗议行动在世贸会议进行前的几个月就开始策划准备工作，参与策划的组织，包括了来自美国地方性、全国性以及国际性组织，有关注劳动、环境、债务问题的非政府组织，有工会，有学生组织，有宗教团体，也有无政府主义者。策划抗议行动的联盟是个松散的结合，有些抗议组织把焦点放在反对世贸的政策（尤其是跟自由贸易相关的），也有些则是出于反资本主义的议程。
有些跟建制关系密切的组织，如美国劳工联合会-产业工会联合会（American Federation of Labor and Congress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s，AFL-CIO），是在获得准证下组织集会游行。不过，更多的组织倾向于采取直接行动去干预世贸会议。好些组织策划了封堵闹市区各个重要交接路口，以阻扰世贸会议代表前往会议地点--华盛顿州立会议贸易中心。
1999年11月30日，采取直接行动的组织依据计划行事。数以百计活动分子涌向会议中心附近的街道，并控制了重要的交叉路口。接下来的数个小时，为数众多的游行队伍从不同的方向集合进发，包括了从北部开始的学生游行，以及从南边开始的发展中国家公民的游行。集会人士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进行抗议。
由于主要交叉路口被封堵，加上闹市区人数庞大的抗议者，导致世贸会议代表无法从下榻酒店前往会议中心。警察也被分割为二，在会场外形成封锁线的警察，被切断了跟市区内警察的联系。外围的警察企图突破在南部的抗议者所组成的人墙。警方在几个交叉路口以胡椒喷雾、催泪弹、闪光弹以至橡胶子弹，向抗议者发动攻击，企图为世贸会议代表开路。
到了中午，形势愈来愈复杂，身穿黑衣的无政府主义者开始砸破商店橱窗玻璃，形成了一股连锁效应，有人把大型垃圾桶推到交叉路口中央，并点燃火焰，还为警车轮胎放气。警察被人数众多的抗议群众吓倒，西雅图闹市区如同正在举行街头派对。另外，工会号召的游行也有数以万计的人参加。
世贸会议的开幕式被迫展延，警方花了整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去“清理”被抗议群众封堵的街道，他们清理街道的工具是胡椒喷雾、催泪弹、闪光弹及橡胶子弹。西雅图市长于下午颁布紧急状态和宵禁令，把市区50座建筑范围列为“无抗议区”！
N30后的数天，超过600人被逮捕。
西雅图之后
N30西雅图之后，涌现了一股在全球范围的反资本主义动员，并于2001年7月在意大利热那亚的八国集团（G8）峰会举行期间形成了另一高潮。在意大利镇爆警察杀害一名抗议者卡罗.基乌利安尼（Carlo Giuliani）后，超过30万人走上热那亚街头进行抗议。
不过，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事件，中断了美国国内的群众动员，那次的打击至今仍未恢复，尽管美国境内群众在反战动员上也作了不少的努力。欧洲和拉丁美洲的反资本主义运动则持续成长。从2001年开始的世界社会论坛，连续三年在巴西南部城市阿雷格里港举行，形同一个举行的反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巨型议会，也是社会运动的嘉年华会。
很多参与在热那亚抗议行动的组织，于2001年秋组织了反战示威，抗议美国反动入侵阿富汗的战争。英国反战联盟（Stop the War Coalition）的诞生，是该国反资本主义激进力量凝聚的结晶。2002年11月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举行的第一届欧洲社会论坛，将欧洲的反资本主义激进精神带到沸点，号召于2003年2月15日在世界各地进行反战抗议行动，并于2003年1月得到世界社会论坛的响应，促成了史上规模最庞大一次的全球性反战大集会游行。2003年2月15日的反战动员，是群众运动历史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参与反战集会的人数逾1千万。
随着激进动员的延续，2004年在印度孟买举行的第四届世界社会论坛，形同一场巨型的反帝国主义盛会。
但是，从西雅图之役延伸出来的反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运动，由于组成运动的各个方面在意识形态上的差异，内部存在着重重的矛盾与问题。一些主导运动的非政府组织有着强烈的改良主义倾向，使到这个运动逐渐失焦。这个有着不同称呼的运动，有人称之为“反全球化运动”，也有人称为“另类全球化运动”、也有人称之为“全球正义运动”，从其不定的名称，就可以反映出其本质的不确定性。这场运动的对抗目标无疑是指向制度，不过，到底是指向资本主义本身呢，还是仅仅指向资本主义的新自由主义形式？
在世界社会论坛上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巴西工人党（Partido dos Trabalhadores，PT），于2002年其领袖卢拉赢得总统选举后，改良主义的倾向愈来愈明显，跟基层劳动群众的激进传统愈走愈远。此外，主导着2002年佛罗伦萨欧洲社会论坛的意大利重建共产党（Partito della Rifondazione Comunista，PRC），更是为欧洲的进步社会运动带来巨大打击。重建共产党于2006年加入中左派联合政府，支持出兵阿富汗，造成该党在一段短时间内脱离了反战运动，在整个欧洲起着打击士气以及让运动迷失方向的影响。
尽管这个反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运动已经“式微”，但是却留下了极为重大的“遗产”，那就是反资本主义、反帝国主义与反战的意识形态激进化之延续。西雅图、热那亚等抗争的记忆，将向世人展示我们是能够反抗资本主义制度的。
此外，拉丁美洲近年激动人心的社会抗争，也为世界各地的左翼和进步人士带来了新的希望。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于2005年世界社会论坛上提出的“21世纪社会主义”，也许可以成为拉拢联合世界各地左翼力量的号召。加上2009年11月“第五国际”的倡议，反资本主义的抗争看来已经正转向一个更明确的方向前进。不过，这还有待世界各地的左翼力量以及群众组织的努力去实现。
（题外话：笔者有幸参与了2004年在印度孟买的世界社会论坛和2005年在巴西阿雷格里港的世界社会论坛，见证着这场反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运动的转变，而2005年12月在香港的反世贸抗议也是一个至今仍然印象深刻的经验。无论是孟买充满节奏感的社会运动聚合下所掀起的尘土，还是香港湾仔天空中的催泪瓦斯，至今似乎仍然残留在笔者的鼻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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