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金融危机再次敲响自由放任主义的丧钟

　　

　　张飞岸

　　

　　自由放任主义的本质是市场迷信，相信市场是万能的，“看不见的手”可以指引人们通过追逐自身利益，最终实现社会利益的最大化。自由放任主义由于制造了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等一系列灾难，因而在二战后一度威信扫地，让位于凯恩斯主义的国家管制。然而，到20世纪7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陷入滞胀，凯恩斯主义遭遇了信任危机，自由放任主义借“新自由主义”之魂卷土重来。

　　

　　“新自由主义”指责凯恩斯主义的高福利、高税收政策，抑制了资本家的投资欲望，使资本主义经济陷入了生产停滞的危机。作为应对资本主义世界生产停滞的药方，“新自由主义”的首要目的就是放弃国家在缓和劳资矛盾中的作用，解除国家对资本的管制，使资本追求利润的本性得到尽情的发挥，以此来调动资本家的投资欲望，解决生产停滞的问题。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20世纪70年代生产停滞的原因不仅仅是高税收抑制了资本家的投资热情，更重要的原因是生产过剩导致了产品滞销，由于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所以资本家便不愿再增加投资扩大生产。“新自由主义”由于没有解决大众贫困所带来的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所以在其推行后生产过剩问题更加严重，再加上“新自由主义”解除了对金融资本的管制，大量的资本便从生产领域流入流通领域，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严重分离，发达国家的资本市场迅速泡沫化。在资本再分配机制中，越来越多的过剩资本转化为货币资本，货币流通领域的投机超过了对物质再生产的投资，利率和有价证券增殖率超过了利润率，膨胀的货币借贷资本超过了萎靡的产业资本，从事证券投机的大股东控制了再生产职能资本经理人，市场活动的短期行为超过了长期行为，所有这一切，到处滋长出扑不灭的泡沫经济，最终导致了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

　　

　　美国次代危机之所以发展到目前金融危机的地步，正是政府放任金融衍生品无节制蔓延的结果。放贷机构明知贷款户可能无力偿还贷款，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款贷出，反正可以把贷款证券化，卖给投资银行；投资银行可以再卖给投资人，反正可以获取手续费；评估机构可以故意高评，反正可以收评级费；投资人可以放心投资，反正可以衍生为“担保违约掉期”，再卖给对冲基金。华尔街上演的一幕幕闹剧充分验证了马克思当年对资本主义的评价：以实在货币为起点和终点的流通形式G—G′，最明白地表示出资本主义生产的动机就是赚钱。生产过程只是为了赚钱而不得不干的倒霉事。因此，一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国家，都周期性地患上一种狂想病，企图不用生产过程作媒介而赚到钱。而只要有利可图，资本可以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在金融管制解除创造的巨大投机收益面前，整个美国都疯狂了。在这里，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所起的作用不过是为这种疯狂投机的行为提供学理和道义上的支持。面对自由放任导致的狼狈处境，美国政府在最后关头不得不提供巨资实行救助，而美国政府的大手笔救市行为彻底宣告了由里根总统一手缔造的“新自由主义”神话的破产。

　　

　　从博兰尼、凯恩斯到熊彼特、斯蒂格利茨，所有资本主义社会的有识之士一直在反复强调纯市场自由放任的危害，但忠言逆耳终究比不上资本积累的无节制欲望，只要社会危机稍有缓和，资本主义的卫道士们准会第一时间站出来重申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的传世谬论，而其结果不过是一次次检验自由放任主义的失败。博兰尼早在一个半世纪之前就警告世人：自发调节的市场从来就是人为缔造的神话，市场的缺陷——不仅仅就它的内在运转而言，也包括它的后果——是如此重大，以至于政府干预成为必需；如果要想坚持完全自发调节的市场经济，就必须把人类和自然环境转变成纯粹的商品，而这必然会造成社会和自然环境的毁灭。

　　

　　凯恩斯在其名著《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的序言中曾经说过两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自己在许多年中坚持并且确信我现在所抨击的理论，从而，我认为，我不会不知道该理论的优点”。而他所抨击的理论正是“古典经济学派”，在当时，自由市场教条在人们头脑中的印记甚至比“新自由主义”时期还要根深蒂固，以至于面对“大萧条”这样的前车之鉴，凯恩斯在抨击自由放任理论之前还要面对这样的无奈：“本书以如此复杂的方式所表达的思想却是很简单的。困难之处并不在于新思想，而在于旧学说。这些旧学说，对于我们这些大多数受其哺育而成长起来的人而论，已经深入到我们头脑中的每一个角落”。而他所谓的简单思想，正是自由放任主义必然导致有效需求的不足，因而需要政府对市场经济实行管制，以应对市场的负面效应。

　　

　　时至今日，美国金融危机的爆发再次敲响了自由放任主义的丧钟，如果资本主义能够吸取教训，从此告别市场教条，也许会通过复兴凯恩斯主义最终挽救自身的这次结构性危机，这也仅仅是可能而已；如果资本主义顽固不化，坚持把市场教条进行到底，也许用不了多久，人们所争相谈论的已不再是告别亚当•斯密，而是告别资本主义。中国政府在这个历史性变革的时刻，本应高举反市场的大旗，成为新的历史潮流的引导者，然而却启动土地流转方案，把市场原则贯彻到底，真不知道当权者是否有意识他的国家目前还叫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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