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称美证监会指控有政治目的 幕后主谋未成被告

　　
来源：21世纪网-《21世纪经济报道》 作者：刘兰香 刘湖源

　　　高盛褪色

　　“2010年4月16日，SEC（美国证交会）向纽约南区联邦区域法院提交了民事诉状，起诉高盛及时任高盛结构性产品相关交易部门副总裁法布里·托雷（Fabrice Tourre），控诉其在一项合成型债务抵押债券（Sythetic 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下称“合成CDO”）交易中误导投资者，没有向投资者披露对冲基金保尔森公司（Paulson & Co.Inc）在合成CDO的基础资产挑选中扮演重要角色及与投资者有着对立经济利益的事实，即通过购买对应CDS（信用违约掉期）为自己谋利。

　　这被视为SEC的异常举动，该机构在过去往往因不愿承担巨额诉讼费，而对一些案件与被告作和解处理。而此次SEC在没有与高盛进行和解磋商的情况下提起诉讼。

　　且不论涉及本案的合成型CDO有多复杂，SEC在22页的起诉书的开头便直截了当地指出 “应保尔森要求高盛安排了一个交易，而在这个交易中保尔森通过极大地影响资产组合的挑选来追求自己的经济利益；但是高盛在营销材料中并没有披露且投资者不知悉，保尔森在资产组合的挑选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和与投资者有着对立的经济利益。”

　　SEC在起诉书中指出，高盛在2007年初推出这个产品代号为ABACUS 2007 AC1 CDO的合成CDO与美国次级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RMBS）的表现相挂钩，而此时正是美国住房市场和相关证券开始发出不利信号的时候。

　　高盛则在随后发表的声明中称，SEC的有关指控在法理上根本不成立，且与事实不符，并对多项指控作出辩护。高盛CEO布兰克费恩近日在与一些重要客户的电话交流中还表示,SEC对高盛的指控带有政治目的,将“伤害美国”。

　　1. 谁在挑选资产？

　　谁是保尔森？

　　金融危机中的最大赢家，做空次级债券大赚500%以上收益的对冲基金大鳄。从籍籍无名到声名鹊起，保尔森和他的基金公司用了不过三年的时间。

　　保尔森在2006年成立了两个名为“保尔森信用机会基金”（Paulson Credit Opportunity Fund）的基金（以下简称“保尔森公司”），通过购买不同债务证券的CDS做空次级抵押贷款。 保尔森公司的投资策略是基于“一些标准普尔评级为BBB的中级和次级RMBS将会发生信用问题”这样一种信念，他们相信与合成型CDO相关的主要由BBB中级和次级RMBS构成的资产将发生严重的亏损，甚至称为夹层CDO的AAA级别部分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2006年底和2007年初，通过对新成立的BBB级RMBS进行分析后，保尔森公司挑选出了其中123只其预期会在近期产生信用问题RMBS。之后，拿着这123只RMBS名单找上了高盛，希望后者帮其把这些资产纳入一款新型CDO中，即本案的产品ABACUS 2007-AC1，并要后者帮其购买相关的CDS。

　　起诉书所称，这123只RMBS的特点为：高比例的浮动利率，借款人的FICO Score（美国个人消费信用评估公司评分）相对较低，且高度集中在房价已经大幅飙升的加利福尼亚、亚利桑那、内华达和佛罗里达等州。

　　2007年1月8日，托雷在纽约保尔森公司的办公室与保尔森和ACA的代表讨论了该交易。接下来的6周时间里，ACA在高盛撮合下与保尔森公司反复讨论，最终在2007年2月26日敲定了构建CDO的90只RMBS。

　　SEC表示，在这份名单中，虽然ACA也挑选了一些，但大部分是保尔森公司选出的，而且保尔森公司否决了一些潜在较优质的贷款。在2007年2月5日，ACA还就保尔森公司为何剔除掉富国银行（Wells Fargo）的RMBS，询问高盛原因。SEC指出，富国银行一般被认为是高质量次级贷款发起人之一。

　　但是，ACA至此仍然不知道保尔森公司打算通过购买相关的CDS来做空这些RMBS。托雷在2007年2月2日与ACA和保尔森公司的会议中，发了一封电邮给另一高盛员工，其中说道：“我在ACA和保尔森公司的会议中，这是超现实的。”

　　虽然ACA曾对保尔森公司的角色提出过不少疑问，但最终ACA还是被高盛说服了。“托雷使ACA相信保尔森公司将投资2亿美元于ABACUS 2007-AC1的权益，并且保尔森公司的利益与ACA一致”。

　　2007年2月12日，ACA内部批准了公司作为“组合挑选代理人”参与到ABACUS 2007-AC1的交易中。批准备忘录里把保尔森公司描述为“一个将投资0－9%夹层ABS CDO份额的对冲基金，这些夹层ABS CDO 100%由次级抵押贷款证券支持”。

　　令人颇为意外的是，作为幕后主谋的保尔森公司，并没有被SEC列为被告人。或许，SEC认为尚没有法律理由可惩罚保尔森公司的道德冒险。

　　在这起交易中，ACA的名字或品牌本身就是一个信用增级工具。

　　SEC指出，高盛很清楚，如果告诉投资者一个空头投资者，即保尔森公司在挑选合成CDO对应的资产组合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交易是不可能进行的；反之，由一个经验丰富的独立第三方抵押品经理挑选资产组合，将使交易更容易成功，特别是在抵押品市场已经开始出现不好兆头的时候。

　　因此，高盛于2007年1月找上了ACA，并提议后者在CDO交易中充当“组合挑选代理人”。ACA参与构建并管理着大量的CDO，截至2006年底，其中参与构建了22只CDO，涉资达157亿美元。

　　托雷在2007年1月份的一封内部电邮中表示：“一个我们必须让ACA知道的事实是，我们在这笔交易中需要的是它的名字。”

　　高盛也在营销材料中大力渲染ACA的独立专业性。本报记者获得的一份高盛提供的产品说明中，65页里有35页是介绍ACA的相关情况。

　　对于这笔CDO的销售，作为“组合挑选代理人”的ACA起了关键作用，起码对于德国产业投资银行IKB而言是这样。这家从2002年开始青睐投资证券化资产的银行在2006年末曾致信高盛的销售代表和托雷，表示将不再投资于没有经过熟悉美国房地产市场和RMBS的独立第三方分析的债务或CDO。

　　2. 交易的买单者

　　2007年4月26日，交易完成了。

　　半年后，隐藏的冰山便逐渐露出水面。SEC指出，到了2007年10月24日，ABACUS 2007-AC1中83%的RMBS被降级，17%被列入负面观望。而到了2008年1月29日，99%的RMBS被降级，导致ABACUS 2007-AC1 CDO的投资者损失超过10亿美元，而保尔森公司通过反向操作的CDS却赚取了接近10亿美元。高盛从保尔森公司处获得了1500万美元的构建和营销ABACUS 2007-AC1的收入。

　　其中已知损失最大的是荷兰银行(ABN AMRO Bank N.V.)和IKB。

　　IKB在2007年4月26日购买了1.5亿美元ABACUS 2007-AC1，其中5000万美元购买的为A1级票据（Class A-1 Notes），年收益率为LIBOR加85个基点；另外1亿美元购买的为A2级票据（Class A-2 Notes）,年收益率为LIBOR加110个基点。

　　几个月之后，Abacus 2007-AC1的A1和A2级票据几乎一文不值，IKB损失了1.5亿美元投资的大部分。“这些钱大部分最后都通过高盛与保尔森的一系列交易流到了保尔森的口袋里。”SEC在起诉书中指出。

　　而可怜的ACA不仅赔上了品牌声誉，还差点破产清盘。

　　2007年5月31日，其母公司ACA资本（ACA Capital Holdings,Inc.）为了赚取每年50个基点的收益，出售了与ABACUS 2007-AC1中的9.09亿美元高级别资本部分相关的CDS。ACA资本的交易中介是荷银，这意味着通过荷银和高盛之间以及荷银和ACA之间的一系列CDS交易，荷银则可获得每年17个基点的保费收益，而当ACA资本不能偿付该CDS时，荷银则要承担第二信用风险。

　　ACA资本在2007年底就陷入严重的财务困境，2008年初在全球范围内与交易对手达成协议解除大约690亿美元CDS；荷银则于2007年底被包括苏格兰皇家银行（RBS）在内的财团收购。2008年8月7日RBS为荷银在ABACUS 2007-AC1中的损失埋单，亏损达8.41亿美元。“这些钱大部分最后也通过高盛流进了保尔森的口袋里。” SEC在起诉书中指出。

　　按证券化方法，CDO可分为合成CDO和现金CDO。两者最大的区别为，后者将信贷资产的所有权转移给SPV（特殊目的载体），而前者并没有把信贷资产从贷款机构资产负债表上剥离，只是通过购买由SPV发行的CDS，将信贷资产的违约风险转移给SPV，SPV再据此发行CDO将信贷资产的违约风险最终转移给投资者。

　　保尔森公司所做的就是通过高盛购买SPV发行的CDS，待它所看空并挑选的基础贷款发生违约后获得巨额赔偿。

　　3. 高盛抗辩

　　SEC的起诉瞬时将高盛推向风口浪尖，其股价在起诉书公布的当天下跌13%。

　　尽管去年7月高盛就已接到SEC的通知，但4月16日的起诉还是让这家公司措手不及。高盛次日连发两份声明，提出四大抗辩理由：自身亦在交易中亏损9000万美元；投资者都是有丰富经验的机构且知悉相关产品的风险；对冲基金参与挑选产品标的资产是业内常规；做市商不能向交易一方透露另一方身份。

　　“如果不去仔细分析，这样的辩解看起来也有些道理，但如果仔细分析，会发现几乎每一条都不是很站得住脚。”一位不愿公开姓名的熟悉美国法律的资深律师对本报记者表示。

　　首先，高盛宣称自身在该笔交易中亏损9000万美元，“我们是不会以亏钱为目的去设计任何产品的”。但上述律师指出，高盛并未说明这9000万美元是如何亏损的，恰恰这点对于法官判断至关重要。

　　一位曾在华尔街对冲基金业工作的知情人士透露，由于CDO产品分很多级，级别越低风险越大，投行自身往往会买级别最差的那部分，这部分最后可能就是亏的，但投行会利用CDS对冲，而CDS不会在财报上表现出来，结果就是“赚钱看不出来，亏钱看得出来”。

　　“即便高盛在这笔交易中亏损，那也是事后的亏损，并不能掩盖其在设计和营销产品过程中欺诈的可能。”该人士进一步表示。

　　高盛的第二个抗辩理由是已提供了广泛的披露信息，包括IKB在内的机构投资者对证券的相关风险是完全知晓的，他们更是这类抵押产品的最资深投资者之一，亦明白合成CDO交易必须包含多头和空头两方。

　　上述人士认为，投资者是否资深以及是否知悉相关证券的风险，与高盛是否在信息披露中遗漏有关保尔森一边押注相关证券下跌一边深度参与证券挑选的关键事实是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

　　高盛进一步辩称，该投资项目中的RMBS组合是由一家独立并有丰富经验的代理公司ACA经多番讨论后挑选的，保尔森公司也参与了讨论，有关操作程序，完全符合该类型项目的惯常做法。

　　不过，高盛需要证明这是不是行业的惯例。“但如果我是一个投资者，如果我知道一个重要的反向操作者也参与了资产的挑选，我会觉得很荒谬。这样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相信有理性的投资者不会做这样的投资。”上述律师表示。

　　SEC的起诉书显示，保尔森公司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资产的挑选。托雷在一封邮件中也曾写道该投资组合是由“ACA和保尔森公司挑选的”，在上文提到的另外一封邮件中他还写道，“我就在与ACA和保尔森公司的会议上，这是超现实的”。“超现实”一词或许暗示这种会议非同寻常。

　　SEC还指出，关键投资者之一的IKB要求必须要有一个独立机构选择标的证券，因此高盛选择在业内声誉卓著的资产管理机构ACA来负责，同时让保尔森也参与资产的挑选。

　　上述知情人士认为，抛开保尔森公司参与资产挑选是否符合行规不谈，仅就高盛对投资者所做的有关“独立第三方挑选资产”承诺而言，让保尔森公司参与其中却不披露相关信息就是违反了对投资者的承诺。

　　SEC还指控高盛误导ACA，令其相信保尔森将做多这种CDO，因此ACA才未对保尔森帮助挑选标的证券表示异议。对此，高盛辩称“高盛从来没有向ACA陈述保尔森会是交易中多头一方的投资者”。

　　尽管高盛没有直接表述过保尔森公司会做多，但如果SEC有切实的证据能够证明高盛通过某种方式暗示ACA保尔森公司会是做多的一方，那就对高盛很不利。

　　如SEC起诉书所显示的，在ACA公司就保尔森公司在交易中所充当角色提出疑问之后，托雷使ACA相信，保尔森公司可能会在新发行的产品中投资2亿美元。

　　高盛还表示，证监会指控高盛未有向交易的一方披露谁是另一方，是正常市场惯例，做市商不会向买卖任何一方披露对方的身份，不构成欺诈。但上述知情人士认为，即使 “做市商不会向买卖任何一方披露对方的身份”是行业惯例，但仍然不能等同于“做市商可以以此为理由来违背对投资者的承诺”。

　　对于本案的审理，上述律师表示，美国在CDO监管方面可能没有比较系统的成文法律。在高盛的案例中，证交会指控它保留了重要的信息，法官就要看成文法中有没有规定做市商一定要披露谁参与了基础资产的挑选，如果没有，就要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例可以沿用，如果还没有，那就需要看民事法中关于欺诈的规定是否可以延伸到这个案例中，因此“法官对这个语境是否构成欺诈有最后的决定权”。

　　证券法律专家也指出，这类欺诈官司与事件的“语境”而非“内容”更相关，因此往往更难打赢，因为控告一方很难让法官信服如果披露相关信息，投资者可能就不会买账。

　　4. 高盛明暗角色

　　该案的审理工作预计将于5月底展开，在此之前不管对于SEC还是高盛都还变数多多。

　　《华尔街日报》4月22日就援引知情人士报导称，保尔森公司前高层Paolo Pellegrini告诉过SEC的调查员，他曾经告知ACA资产管理业务主管Schwartz保尔森公司计划反向押注Abacus。如果Paolo所言被证明属实，对于SEC的指控会是重大打击。

　　由于该案牵涉到接受德国和英国政府救援过的IKB和RBS，两国政府也相继宣布对高盛进行调查，与此同时高盛的政府相关业务可能也会受到影响。根据汤森路透数据，去年该公司为美国以外政府及超主权机构发行的债券的手续费收入达1.46亿美元。

　　此外，美国政府控股的美国国际集团(AIG)也在考虑对高盛采取行动，追讨总额60亿美元RMBS相关CDS交易引起的损失。两位众议员Cummings和DeFazio亦敦促SEC扩大调查范围，将由高盛承销和AIG承保的证券也包括在内。

　　“如果发现这些交易也存在欺诈行为，高盛从AIG所发行的CDS合同中获得的利益就可能被视为非法所得。”两位议员在致SEC主席的信中写道。

　　实际上，2008年9月在AIG显露出危机苗头时，高盛曾要求其清偿共计129亿美元的所有欠款，用于对两者之间CDS交易平仓。AIG当时诉称高盛对其欠付金额估价过高，要求提起仲裁，但高盛拒绝，并指出将向前者追打这场可能导致其破产的索偿官司。

　　为避免AIG倒塌引发市场大震荡，纽约联储于9月16日向AIG紧急注资850亿美元，紧接着财政部在11月按面值购入高盛和其他投行总计621亿美元与AIG的CDS合约，但这一交易细节直到2009年1月才公开，此后外界对于美国政府通过救助AIG为高盛“暗度陈仓”的争议一直存在。

　　值得注意的是，AIG接受救助时担任财长的亨利保尔森是高盛前主席，他在纽联储接管AIG后不久要求曾任高盛董事的李迪（Liddy）出任AIG的总裁（李迪现已去职），而在盖特纳于2009年初入主财政部后，继任纽约联储总裁的弗莱德曼也曾经担任过高盛集团主席。不过，三人均声称与有关谈判无涉。

　　令高盛陷入争议的不止是与AIG的CDS交易，高盛与希腊政府签订的货币互换协议亦引人关注。在2001年至2002年之间，高盛通过货币互换交易，帮助希腊政府借到了数10亿美元以掩盖其日益增长的赤字问题。这个消息没有对外公布，相关款项也没有列入希腊的主权债务表，直到希腊债务危机爆发。欧盟正在调查希腊债务危机中高盛的角色。

　　实际上，即便在SEC本月起诉高盛之前，高盛就已遭到多次调查。高盛2008年曾同意支付数千万美元，了结纽约州检察官对其在拍卖利率证券的安全性方面误导投资者的指控，但在SEC这次起诉后，高盛则表现出将奉陪到底的态度， SEC的指控挑战了高盛奉为核心的“客户利益至上”的信条，这可能引发一连串的诉讼。

　　高盛的高管们还暗示，SEC应先与其进行和解磋商，再把相关指控公之于众，但SEC没有这么做，更多是与政治有关。医保改革方案尘埃落定之后，华盛顿的斗争重心转移到金融监管改革上来，在这种形势下，高盛认为，奥巴马政府需要向反对新监管制度的阵营展示一件重大战利品。

　　香港中文大学会计学教授吴毓武亦认为，奥巴马政府要推进金融监管改革困难重重，即使是在金融危机最高峰的时候也只祭出了一项卖空禁令，现在拿高盛“开刀”也是出于加强衍生品监管的政治考虑，但“要改变（衍生品中）基本的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很难”。

　　美国参议院调查委员会将就高盛在金融危机中的角色进行调查,包括高盛现任CEO布兰克费恩及其前任等7位高管都将于4月27日出席听证会；在SEC指控高盛证券欺诈后，托雷亦将出席此次听证会。

　　《瞭望》文章：高盛“欺诈门”漩涡

　　华盛顿与华尔街之间的这场博弈，将预示着一场牵动美国乃至世界金融格局演变的到来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皇甫平丽 刘洪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4月16日向纽约曼哈顿联邦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指控高盛集团及其副总裁托尔雷在一项次贷相关金融产品上涉嫌欺诈投资者，造成投资者损失超过10亿美元。

　　高盛“欺诈门”事件在全球被密切关注和高度聚焦，不仅因为高盛在华尔街的地位和影响，更因为这一事件显然还事关美国乃至全球的金融监管改革。

　　目前，高盛“欺诈门”究竟是华盛顿对华尔街真正改革的开始，抑或只是一种姿态性的敲打，还需要时间来作出判断。但有一点或许是肯定的，华盛顿与华尔街两者间的这出戏，将预示着一场牵动美国乃至世界金融格局演变的到来。

　　华尔街地震

　　在金融危机接近尾声时，高盛“欺诈门”为华尔街带来了又一场不小的地震。

　　16日当天，纽约证券交易所高盛股票价格下跌超过12%，账面损失达120亿美元，创去年1月以来最大日跌幅。道琼斯30种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收盘时比前一个交易日下跌超过125点。受此影响，全球金融市场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证交会当天还表示，将会继续调查投行及其他机构在房地产市场开始显露疲软迹象时，在有关结构化复杂金融产品方面的运作方式。美国证交会主席夏皮罗21日表示，将审查19家大型银行的会计问题。

　　有报道指出，涉嫌与高盛类似行为的还有已被美国银行收购的前投资银行美林。不少专业人士指出，高盛欺诈案不过是华尔街的“冰山一角”。

　　根据美国证交会长达22页的起诉状，高盛集团接受美国大型对冲基金保尔森对冲基金公司的委托，于2007年设计并出售了一种名为“算盘2007-AC1”的金融衍生品，这是一种基于次贷证券表现的抵押债务的债券（CDO）。

　　起诉状称，高盛在出售该产品时向投资者隐瞒了保尔森公司参与该产品设计，并做空这一产品的“关键性信息”。这意味着购买该产品并押宝该产品能升值的对手方，基本都处于只赔不赚的金融陷阱。

　　2007年，随着美国房市泡沫急剧破裂，次贷危机全面爆发，被评级机构降级的CDO大幅贬值，保尔森公司为此赚取暴利达10亿美元，高盛也从保尔森公司获得1500万美元的设计和营销酬劳。但购买该产品的投资者相应的损失超过10亿美元。

　　证交会执法部门主管罗伯特-库萨米评论说，这种产品是新的且很复杂，但其中的骗术和利益冲突并不新鲜。

　　证交会表示，高盛和托尔雷触犯了美国证券法，将谋求向高盛及托尔雷施加剥夺非法获利、罚款等处罚。

　　由于在这笔交易中，英国的苏格兰皇家银行集团亏损8.41亿美元，德国的产业投资银行亏损1.5亿美元。因此，英国和德国随后都表示，将对高盛涉嫌欺诈展开调查。

　　英国金融服务局20日发表正式声明，宣布开始对高盛的正式法律调查。这样的做法以往是很罕见的。

　　自金融危机以来，滥发金融衍生品的华尔街金融机构就一直受到指责，更有不少舆论直指它们是危机元凶。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全球化研究中心主任刘军红接受《瞭望》新闻周刊专访时说，对高盛这一华尔街金融“台柱”的调查，显示了奥巴马政府在金融改革上的决心，是推进金融监管改革的一个重要步骤。

　　《华尔街日报》评论说，如果美国证交会的诉讼得到法庭支持，将从政治层面推进对整个银行业的监管，还可能使政界人士和监管者去关注困扰着金融体系的核心冲突。

　　刘军红还指出，美国同时也是想向国际社会作出一个负责任的姿态。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于4月23日在华盛顿举行，这是6月底多伦多G20峰会前的一次重要准备会议，高盛事件和加强金融监管改革成为会议焦点话题。

　　刘军红认为，危机后，奥巴马的改革在全球范围内是最激进完整的，推行能力也是最强的，从医疗改革、核安全峰会、出口倍增计划、智能电网以及金融监管改革等行动看，奥巴马改革方案设计完整，论证科学，眼光长远。尤其是金融改革，背后的关键问题是捍卫美元体制。

　　分歧与阻力

　　尽管白宫否认了证交会的行动是出于政府授意，但在参议院即将表决金融监管方案的关口，证交会对华尔街重拳出击，显然并非打击内幕交易那么单纯。

　　一方面，在国会中期选举在即的特殊氛围下，对民众痛恨的华尔街重拳出击，对美国政府来说显然这是加分而不会是减分。另一方面，此举有助于打击华尔街的气焰，推动目前陷入僵局的金融监管改革，重塑美国金融监管体系。

　　奥巴马的医改计划刚刚获得通过，这也使得他有更多精力来推进金融监管法案。就在上周末，奥巴马在每周广播讲话中表示，正在国会推进的金融监管改革计划将终结对金融机构的救助，转而向华尔街问责。

　　目前，金融监管改革提案正在作最后修改，奥巴马多次敦促立法者：金融监管改革应在数周内完成。

　　高盛事件曝光后，奥巴马又表示，如果国会将要通过的金融监管改革法案不包含对金融衍生品监管的内容，他将行使否决权。

　　华盛顿政府官员及民主党也随之加强推销金融改革。民主党人打算本周在参议院就金融改革法案展开讨论，总统奥巴马周四将到华尔街演说，为金融改革造势。

　　按照拟议中的金融监管改革方案，华尔街企业的规模和营业范围将受到限制，金融衍生品和对冲基金也会受到限制，此外他们还将面临高达900亿美元的“金融危机责任费”。如果该方案得到通过，美国金融监管体系将出现大萧条以来最大变革，华尔街的一些投机行为将得到遏制。

　　从美国监管机构目前的表现看，它确实有意亡羊补牢，希望能采取一些行动，揭开市场黑幕、揪出危机黑手，给社会一个交代。

　　但问题是，在华尔街与华盛顿是利益共同体的政经架构下，这种“打老虎”行动能推进到何种地步，却着实值得怀疑，至少从司法部对此案的迟疑态度就可见一斑。只有司法部才有权提起刑事诉讼，而证券交易委员会没有这种权力，它只能提起民事诉讼。

　　此外，据报道，美国证交会内部也存有分歧。在美国证交会决定起诉高盛的高层表决中，5名成员中，该会主席夏皮罗与两名民主党成员支持诉讼，另两名共和党成员则持反对态度。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经济安全中心主任江涌对本刊记者指出,华尔街对华盛顿影响非常深，事实上两者就像一个连接在一起的“旋转门”，因此奥巴马政府此举更多还是一种姿态，是想在中期选举临近时给选民一个交代。

　　他认为，华尔街势力极大，尤其对于共和党人影响极深，因此虽然舆论都相信华尔街是危机“纵火犯”，但奥巴马政府最后能否落下铡刀，还要看双方的博弈。

　　确实，奥巴马拥有行政权力，但华尔街也有制约力量。他们的头等武器就是金钱；它们的盟友，就是华盛顿的各种反奥巴马力量。

　　高盛集团是美国仅次于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的第二大企业献金捐款者。奥巴马当年就从高盛筹集到近百万美元竞选资金。

　　据报道，就在证交会起诉高盛的同一天，仍有41位共和党参议员对民主党的银行业监管法案表示反对。如果共和党议员继续保持统一立场，则可能会使民主党难以获得该法案顺利通过所需的60票赞成票。

　　此外，据外电消息，共和党人日前还开始调查白宫有否与监管机构合谋，以控告高盛为借口，继而协助总统奥巴马推行金融改革政策。

　　各方预计，高盛事件很大可能会以和解终结。瑞信亚洲区首席经济分析师陶冬就指出，高盛乃美国核心竞争力所在，其人脉遍布政坛及商界各个角落，不会像丰田那样被美国政府追打，最终可能炒人罚款了事。

　　这件事怎么博弈，会博弈到什么程度，将会是一场好戏，江涌评论说。

　　鲁莽和贪婪

　　受“欺诈门”困扰的高盛4月20日发布了其第一季度业绩报告，第一季净利激增91%，达32.9亿美元，但亮丽的成绩单并不能成为其遮羞布。

　　英国第三大政党自由民主党的领袖克莱格表示，对高盛的指控“提醒我们,鲁莽和贪婪让整个银行业颜面扫地。”

　　克莱格还表示，在高盛面临的欺诈指控得到妥当调查前，现在应当暂停高盛作为政府顾问之一的职能。德国自由民主党议员沙夫勒也对德国媒体表示，应当让我们同高盛的业务关系暂停，直到这些指控得到澄清。沙夫勒的办公室证实了他说的这些话。

　　美国《华尔街日报》认为，高盛集团面临着失去一群重要客户的危险，这群客户就是欧美各国的政府。长期以来，高盛都是欧洲各国政策制定者最重要的财务顾问之一。

　　其实，在更早前的希腊债务危机中，高盛扮演的角色是否光彩就已受到众多质疑。2月25日，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参加国会听证会时称，正在对高盛以及其他公司在为希腊政府衍生品交易安排中的一系列问题进行调查。

　　江涌认为，高盛丑闻和官司不断，这足以提醒我们要对这些在中国渗透很广并牟取暴利的外国金融大机构保持警惕。

　　这位畅销书《猎杀“中国龙”？中国经济安全透视》的作者指出，从次贷危机来看，美国政府必须出面用纳税人的钱解救那些“大而不能倒”的机构，而在事后调查危机根源时又受到重重阻力。这提醒我们要注意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不能让大机构绑架国家和政府，不能让集团和企业利益凌驾于国家和人民利益之上，也不能让他们操控舆论。

　　巧合的是，沪深300股指期货合约也是在4月16日正式上市交易。国内《证券日报》撰文指出，美国证交会同一天的举动为刚刚羽翼丰满的中国资本市场敲响了警钟：进入期指时代的中国资本市场将面临更大挑战，首先是要加强对机构投资者的监管。

　　文章说，高盛事件最大的借鉴意义在于如何加强制度构建，规范机构个体行为，使之成为整个金融市场稳定有序运行的一个步骤。

　　刘军红也对本刊记者表示，高盛事件再一次启示我们，在发展金融市场时，市场规则一定要清楚，各方面的法律要明确和完善。□

　　高盛骗局：解密交易的内幕

　　2010年04月24日 来源： 中国经营报

　　“衍生产品交易是一场血腥的游戏，猎物就是毫无防备的投资者。”《骗术扑克》作者迈克尔刘易斯曾这样总结。从事过投资银行、衍生产品经纪、公司和证券律师等多种职业的弗兰克帕特诺伊也曾目睹了金融界的“火箭科学家”通过衍生产品一方面协助客户逃避监管、规避税收，另一方面向信息不对称的客户巧取豪夺，榨取高额佣金和利润，损害客户利益的交易内幕。如今，华尔街霸主高盛一系列交易成了美国SEC和世界各国民众的焦点。本报为你揭开高盛的交易内幕。

　　2010年4月16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发飙了。

　　SEC向纽约曼哈顿联邦法院提起民事诉讼。SEC的起诉文本显示，高盛及其一位现年31岁的副总裁法布里托尔雷(Fabrice Tourre)，在美国房地产市场开始陷入衰退时，设计了一项结构复杂的担保债务凭证(CDO)，同美国最大的对冲基金保尔森对冲基金((Paulson &Co)与美国前财长保尔森无关)勾结，欺诈投资者。

　　SEC的指控书中强调，高盛在重要事实问题上向投资者提供虚假陈述或加以隐瞒，造成投资者损失超过10亿美元。有证据显示，高盛跟保尔森对冲基金从一开始到最后交易结束，一直处于秘密合谋状态，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对赌游戏。

　　“导演者”托尔雷向德国工业银行(IKB)推销了1.5亿美元的CDO，金融危机爆发，IKB率先破产，尽管德国金融界花费了100亿欧元拯救IKB，IKB最后依然卖身美国孤星基金。荷兰银行尽管卖身给苏格兰皇家银行，可是不得不为发行的CDS(类似于针对债券违约的保险)支付高盛8.41亿美元。高盛则正遭受着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商业道德拷问。

　　布局者

　　托尔雷是高盛CDO陷阱的布局者。

　　SEC向法院提交的调查材料显示，遭遇指控的CDO的营销材料名为ABACUS 2007-AC1，该材料声称，CDO麾下的住宅房贷担保证券(RMBS)资产由ACA Management LLC(ACA)具体负责操作，而ACA是一家专业分析RMBS信用风险的第三方机构，营销材料没有向投资者透露保尔森对冲基金将从RMBS违约中获益，而且保尔森对冲基金在RMBS的挑选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SEC在调查中发现，托尔雷主导设计了ABACUS 2007-AC1的交易，甚至负责营销材料的准备工作，以及与投资者进行直接沟通。托尔雷知晓保尔森对冲基金对外隐瞒的卖空部位，也知晓该公司在资产选择中扮演的角色。托尔雷误导了ACA，让ACA误以为保尔森对冲基金的投资与ACA的利益存在密切关联。

　　托尔雷无疑成为高盛“欺诈门”的主角。SEC向法院提供的材料显示，现年31岁的托尔雷，负责设计ABACUS 2007-AC1交易产品的时候，托尔雷在高盛纽约的固定收益部门工作，主要从事结构性产品交易。目前托尔雷在伦敦担任高盛执行董事。

　　SEC调取了法布里托尔雷的所有电子邮件，这位年少轻狂的高盛副总裁，在2007年2月11日给负责住房贷款结构性产品交易的高盛副总裁乔纳森艾葛尔(Jonathan Egol)发了一份电子邮件，托尔雷在邮件中预测次级房贷证券市场即将崩溃，并且异常严厉地宣称“CDO业务已经死定了”。

　　事实上，高盛在2004年年底就创建了结构性产品相关交易部门，这个部门主要负责结构性产品CDO的系列营销，ABACUS 2007-AC1 只是“ABACUS”系列RMBS产品中的一个交易品种。当时高盛运作“ABACUS”系列RMBS产品，就是预感到房贷市场的前景不容乐观，高盛希望通过系列产品寻求新的盈利模式，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有利可图，又能保证高盛的市场具有专营性质。

　　高盛抵押贷款资本委员会(MCC)在2007年3月12日有一份合作备忘录，这份备忘录显示，ABACUS 2007-AC1就是高盛专门开发，用交易结构复杂的产品来保护自己，备忘录写道：“MCC有能力执行复杂的交易结构，以满足多个客户的需求，目标是为我们找到关键的专营权，”“ABACUS 2007-AC1这个交易，和其他类似帮助高盛在不断增长的市场保持竞争地位的更好的结构性产品都要有书面材料。”

　　高盛MCC部门开发的CDO事实上跟毒药毫无二致，托尔雷在给艾葛尔邮件的预测，已经不是第一次。2007年1月23日，托尔雷在给亲朋好友的电邮中，近乎狂妄地写道：“系统中的杠杆愈来愈大，整幢大厦将随时倒塌。唯一有可能的生还者托尔雷站在这大楼中间，他创造了高杠杆效应及奇特交易工具，但毋须明白所有那些怪物(意指CDO)带来的影响!”

　　　关键的交易商

　　托尔雷在给艾葛尔邮件之前，已经跟美国最大的对冲基金保尔森对冲基金的掌门人约翰保尔森(John Paulson)达成了CDO的秘密交易，那就是ABACUS 2007-AC1项目的CDO，约翰保尔森可以通过信贷掉期合约(CDS)，有效地对高盛设计并销售的一种基于住宅房贷担保证券表现的担保债务凭证(CDO)进行卖空操作。

　　SEC向法庭提交的证据显示，约翰保尔森在跟高盛合作之前，一直在研究RMBS相关的CDS产品，他通过对多年的数据定量分析，结合标准普尔、穆迪等评级机构对RMBS评级调整，得出的结论是美国的房地产信贷市场，一定会出现大面积的信誉违约事件。从2006年开始，约翰保尔森在保尔森对冲基金旗下，成立了两只针对房地产信贷违约的对冲基金，名字叫保尔森信贷机遇基金，通过27次交易购买了各种信贷债券的CDS。

　　保尔森对冲基金的销售经理在2007年1月给投资者分析投资机会时，毫不讳言保尔森对冲基金对做空CDO游戏的乐观。该经理说：“的确，市场没有定价次级RMBS。我认为在投资者没有通过新闻等途径预见市场前景，对CDO既没有分析工具，又没有体制框架约束的情况下，评级机构、CDO的管理者和承销商都可以让这个游戏继续。”

　　约翰保尔森对信贷市场的看法跟托尔雷不谋而合，两人迅速走到谈判桌上。SEC在法庭上指控：身为世界最大对冲基金公司之一的保尔森对冲基金，在2007年4月26日向高盛支付1500万美元，以求能构筑针对自己所选抵押贷款证券的卖空交易，保尔森对冲基金这样做是基于自己判断这些证券将出现信用问题。

　　对冲游戏陷阱

　　约翰保尔森在2007年元旦后找到了托尔雷，希望高盛能够开发RMBS相关的CDO，自己能够在CDO的基础上做CDS对冲，托尔雷当时手上有一个大客户就是德国的IKB，但是这个潜在的大客户不太可能承受CDO的债务。高盛的内部信件表明，当时高盛也认识到，并非每一个抵押品经理都同意应用保尔森的RMBS，并定义为低级别投资组合。但是高盛跟保尔森对冲基金还是坐到了谈判桌上。

　　跟保尔森对冲基金达成合作意向之后，2007年1月，高盛开始接洽ACA，希望ACA作为“投资组合选择代理”为保尔森发起的CDO交易服务。高盛选择ACA，是基于ACA以前代理过无数的CDO业务。截至2006年12月31日，ACA与22 个资产总量达到15.7亿元的CDO产品组合达成了交易。

　　2007年1月8日，托尔雷代表高盛跟ACA的代表在保尔森对冲基金纽约办公室开会，主题是“保尔森会晤”，这是三方第一次就即将进行的交易活动进行讨论。不过在当天的三方会议中，保尔森对冲基金表面上的身份是交易赞助商。

　　2007年的2月2日下午，约翰保尔森、托尔雷来到了ACA纽约办公室，讨论参考组合。针对保尔森对冲基金提交的123个组合，ACA希望大量剔除一些垃圾的证券，当天的讨论非常激烈。可是SEC证据显示，在ACA不知情的情况下，高盛与保尔森对冲基金合作，设计了相应的对冲CDS。高盛跟约翰保尔森充分意识到这样的参考组合，直接不利CDO的投资者。

　　会议期间，托尔雷给自己的一名同事发了一份电子邮件，“我在ACA的办公室与保尔森会晤时，这就是超现实。”不难看出，托尔雷在ACA办公室三方会晤的时候，跟约翰保尔森达成了做空协议，并且ACA当时毫无觉察，这样托尔雷很兴奋。从托尔雷的邮件可以看出，两人在ACA达成秘密协议，不是当时的临场发挥，这是要利用三方会晤的所谓公平场合，达成双方蓄谋已久的协议。

　　从2007年2月2日开会讨论参考组合到2007年4月26日，三方讨价还价，123个组合一度削减到55个，后来保尔森对冲基金又不断往里塞，最后ACA妥协，挑选了90个证券组合。到了2007年4月26日，高盛完成了对ABACUS 2007-AC1总计178页的发行备忘录。

　　尽管高盛跟ACA的发行备忘录中没有提到保尔森，仅提及了在交易或在选择投资组合的供参考的经济利益。但是就在当天，保尔森对冲基金给高盛支付了1500万美元，名目是ABACUS 2007-AC1产品的设计和销售费用。该产品到上市一共发售了109亿美元。

　　死亡游戏

　　IKB和荷兰银行是两个十足的倒霉蛋。

　　IKB总部位于德国的杜塞尔多夫，此前专门向小型和中型公司提供贷款。从2002年开始，IKB大规模进军资产证券化领域，为此IKB还成立了专门的信贷资产管理有限公司。

　　尽管希望在美国的放贷市场上有所作为，但被托尔雷2006年底瞄上的IKB当时并不冲动。要投资高盛开发的产品，就有一个前提条件，即高盛必须要找到一个对美国房地产市场充分了解、并有能力分析RMBS价值的“独立第三方”参与发行。托尔雷考察了一圈，ACA的履历足以让IKB投资。

　　ACA从一开始就怀疑保尔森对冲基金的角色，因此ACA一直没有答应高盛要作为独立第三方参与发行。到了2007年的2月7日，托尔雷有点着急了，他在邮件中强调：“这次交易中，ACA的名字一定要出现，这样可以通过ACA的品牌影响力扩大销售。”

　　在保尔森对冲基金跟ACA就组合讨价还价的过程中，ACA最终妥协了，争取到了独立第三方的托尔雷当月就向IKB推销了部分产品。2007年2月、3月、4月，托尔雷分三批将ABACUS 2007-AC1产品中的1.5亿美元推销给了IKB。

　　高盛的销售经理并没有将保尔森对冲基金做空CDO的私秘协议告知IKB。事实上ABACUS 2007-AC1随着贝尔斯登的垮台，也出现了信用问题。到了2007年10月24日，ABACUS 2007-AC1中83％的RMBS被降级，17％处于评级可能被调降状态。至2008年1月29日，ABACUS 2007-AC1中99％的资产被降级。IKB投资的ABACUS 2007-AC1产品颗粒无收。

　　事实上，在2007年1月27日的会议中，ACA认为保尔森对冲基金要购买2亿美元的组合产品，当时ACA的感觉是保尔森对冲基金对发行的产品也是看多的。因此ACA的控股股东立即答应为此次交易提供9.1亿美元的担保。

　　荷兰银行则针对ACA产品发行了CDS，ACA的控股股东担心有风险，也购买了大量的CDS对冲担保风险。保尔森对冲基金则买了大量的CDS，高盛自己也购买了8.41亿美元的CDS。危机爆发之后，荷兰银行不得不赔偿高盛8.41亿美元。在这一场交易之中，保尔森对冲基金获利超过10亿美元。

　　当时，IKB公布了业绩报告，投资人只能看到IKB的业绩大幅度下滑，市场也不断猜测IKB卷入了美国的次贷危机之中。当时德国人还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保尔森对冲基金正在跟自己做对手盘，做空ABACUS 2007-AC1产品。金融风暴愈演愈烈，IKB最后只能卖身给美国的孤星基金。 荷兰银行的下场跟IKB一样，都是被人收购。2007年3月，高盛已经与荷兰国际集团签订了财务顾问协议，这个协议就是为了荷兰国际集团收购荷兰银行，不过到了3月底，荷兰国际集团与高盛解除了合约。此后荷兰银行发行了ACA组合产品的CDS。2007年10月，荷兰银行落入苏格兰皇家银行(RBS)、西班牙国家银行(Santander)和比利时富通银行(Fortis)囊中。

　　Tips

　　CDO 担保债务凭证

　　IKB 德国工业银行

　　CDS 类似于针对债券违约的保险。CDS的购买者通常向卖方付款，标的债券如果违约，可从卖方获得赔偿。CDS常被对冲基金、投资银行等用于对赌某家公司的未来是否会破产，而交易者并不真持有某家公司的债券。

　　SEC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

　　RMBS 住宅房贷担保证券

　　MCC 高盛抵押贷款资本委员会

　　ACA ACA Management LLC 一家专业分析

　　RMBS信用风险的资产管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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