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委内瑞拉21世纪社会主义？
什么是委内瑞拉21世纪社会主义？
Tuesday, Jul 11, 2006
By: Gregory Wilpert – Venezuelanalysis.com
2005年1月30日，第5届世界社会论坛，胡戈•查韦斯作出惊人之举，他宣布将在委内瑞拉建立"21世纪社会主义"。据他所说，这种社会主义将不同于20世纪以往的社会主义。当查韦斯对这种新社会主义到底有何不同之处显得有些模棱两可时，他暗示这将不会是一种国家社会主义，如之前的苏联、东欧以及现在的古巴。更确切地说，它是一种更多元的较少国家中心化的社会主义。
"我们承诺将玻利瓦尔革命引导到社会主义上来，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一种新的社会主义，一种21世纪的社会主义，基于团结、互助、爱、正义、自由和平等，"查韦斯在2006年中期另一场演讲中说。他还说，我们必须"改变资本的形式，向着社会主义前进，向着一个必须天天进行的新式社会主义前进。"
在这些模糊的解释以及查韦斯政府在过去七年所执行的具体政策的背景下，委内瑞拉真的要走向所谓的"21世纪社会主义"吗？也就是说，委内瑞拉要走向一种历史久远的梦想（自由、平等、博爱）得以实现的后资本主义吗？
在回答这些问题前，我们需要澄清的是资本主义（一个声名狼藉的术语）的所指。一个相对简单的定义至少包含三个方面。第一，资本主义秩序包括生产资料（土地、工厂以及其他形式的可用于生产可出卖的商品和服务的资本）私有制。
第二个元素，在其比较"抽象"的形式下，是分配和交换需通过自由市场。竞争市场是基本的内在的因素，它不仅调节分配，也影响物价，因此决定哪些该生产哪些不该生产。只要企业主不想输给哪些要实现利润最大化并实现投入再生产的竞争者，那么他就必须也要使其利润最大化。也就是说，生产资料私有制与市场经济是联系在一起的，同时意味着利润的最大化。
最后，第三个因素是一个调剂系统――国家，它帮助校正资本主义的机能不良和不稳定性。也就是说，资本主义需要国家不仅确保个体之间的合同（交换赖以进行）可以在争端发生时得以解决，同时还要保证在社会冲突发生时作为仲裁者（通常因企业主和雇佣劳动者之间存在不平等而产生冲突）。虽然，历史上社会运动曾成功地使国家更好地满足其要求――这通常使国家民主化来实现，然而，国家在很大程度上仍然要听命于资本家，因为在资产阶级民主中，资本家掌握了大量的议员、资助政治运动和大众媒体。
社会要摆脱资本主义，无论如何不会是自发的。毕竟，它会走向封建主义或者其他未可预期的社会形态。那么什么力量可以导致社会主义或者更确切点说导致21世纪社会主义呢？我们不把目光投到关于这件事情的长时间的辩论上来，我仅仅提供一个粗糙的纲要，以非资本主义和特定社会理想和价值的实现来衡量。我认为，相对于20世纪社会主义（主要指东欧），21世纪社会主义将要实现法国革命的三大目标。20世纪的国家社会主义仅仅实现了社会正义（或者团结），以及在有限程度上实现了外在的平等（党员比非党员"更平等"（奥威尔）了）。21世纪社会主义因而应该实现（完全）平等、自由和团结（社会公正）。换句话说，21世纪社会主义区别于20世纪国家社会主义的，将是一种自由社会主义，它保证"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马克思)。
委内瑞拉正走向21世纪社会主义？
根据这些对资本主义和21世纪社会主义的定义，我们现在可以将查韦斯政府的政策与之相比较了。
改变生产资料（实物的和脑力的手段）所有制
例举资本主义的三个要素，我们可以发现查韦斯政府如何改变或者影响实物（对应于脑力）生产的所有制。虽然委内瑞拉生产力的大部分仍然是私有的或是国有的，政府主要从事变革的领域已经扩展到所有制的非私有形式，这些通过合作社、共同管理、扩大国家管理/所有制来实现。
举例来说，在查韦斯总统任期内，委内瑞拉合作社的总量从1998年的800家发展到2005年的超过十万家，七年内增长了超过100倍。超过150万委内瑞拉人加入合作社，这占其成年人总数的10％。政府积极支持在各个部门中建立合作组织，主要通过信贷，优惠购买合作社产品以及训练项目。
关于共同管理，政府已经在几家国有公司开始试验，如电力公司CADAFE和铝业企业Alcasa。通过这些试验，政府正考虑把更多的国有公司转变为共通管理的方式。尽管这些企业不会变为完全的工人控制，但是，政府方面说工人对委内瑞拉来说非常重要，只有从事工作的人们才有权管理企业。也就是说，工人通过在政府中的代表对整个社会产生了影响，按照辅助的原则，在企业如何运行拥有了发言权。
另一个改变生产资料所有制的战略是征用废弃工厂。目前至少4家工厂，分别生产纸、阀门和农机具，已经被征用并由工人控制。通过与国家协会联盟合作，政府正在评估700家其他的废弃的工厂，交付原工厂的工人管理。
最后，关于扩大国家管理，查韦斯政府建立了若干新的国有企业，如电信、航空、石油化工等。同样的，政府将半自治的国家石油公司PDVSA收归国有，使其处在国家的直接控制之下。
当然，并不是说有更多的不遵从资本主义逻辑运行的企业，同时进行了诸如建立合作社、共同管理企业和国有企业等反资本主义的举措，就可以认定委内瑞拉现在是一个后资本主义社会了。但是，向着这个方向前进这一点是确定的。这是否会称为委内瑞拉经济中的主体还很难说。真正的检验是政府是不是会决心走到这一步以至于私有资本被边缘化。矛盾是否会发生，届时将如何处理，目前都还不好说。
然而，如果创造的非私有的条件或者生产方式的控制只是遵从了与私有制相同的原则，即利润最大化是最高目标，那么这种方式本身就没多少改变。因此，为保证合作社、共同管理、国营企业等服从新的原则，查韦斯政府创造了新型的经济生产单元，称为社会生产企业（西班牙语中简写为EPS）。
社会生产企业是指"以生产商品和服务为目的，工作具有独立意义的，没有社会等级歧视或者优势，成员之间实现实质上的平等，共同制定计划，在国家、合作社或混合所有制形势下运作的经济实体。"[4]企业必须满足一系列要求，如"实行团结、合作、互补、互惠、公正、可持续，而不是利润最大化"[5]，政府就评定其为EPS，从而发放低息贷款，签订政府合同。如果这些价值观得以满足，那么可以说委内瑞拉的生产资料和生产方式的所有制正脱离资本主义走向21世纪社会主义。
脱离市场交换
在摆脱以市场交换作为调节生产和分配作为主要杠杆的方面，查韦斯政府主要将国家作为非市场的工具。也就是说，国家业已在再分配方面成为积极因素了，不管是在其农村和城市的改革土地改革计划，还是在其石油收入支持的社会免费医疗、教育计划和食品的市场补贴，还是在其对关键部门如合作社和"内在发展核心"的补贴上。当然，虽然国家再分配是以一种反资本主义的方式进行的，这并不会打破资本的逻辑，只要主要的交换方式还是市场，目前委内瑞拉的情况正是如此。同样，这些政策更多地是社会民主主义的而非社会主义的。
脱离市场分配这一点在委内瑞拉的国际贸易中也是有效的。不仅查韦斯政府激烈地反对没过提倡的自由贸易协议，在许多贸易活动中也都贯彻了合作而非竞争的原则。举例来说，通过加勒比石油协议，委内瑞拉向加勒比国家提供了折扣的石油援助，使他们可以以货代款进行支付。最突出的例子是古巴，它向委内瑞拉提供了两万名医疗人员，而委内瑞拉则提供石油来交换。相似的，也与阿根廷、乌拉圭和厄瓜多尔签订了类似协议。
这些强调合作、互补和团结的非市场贸易，其规模还远小于传统的市场贸易。查韦斯政府如何或者是否会促进非市场贸易机制还有待考察，特别是对大规模的合作贸易（而非竞争式的）如何进行还不明了。
政府不再受私有资本指导
脱离资本主义的第三个重要因素――受强大的私有资本利益支配的统治体系，在这一方面，委内瑞拉进展最大。查韦斯政府在过去5年内至少三各方面的事情。第一，由于大量的石油收入和旧政权的完全丧失，从而脱离了私有资本的控制。第二，创立了直接民主的形式，提高了公民参与的程度。第三，通过军民联盟的建立削弱了军队控制政府以镇压人民的可能。
第一个方面也许是最重要的，因为它保证了其他的反资本主义措施得以实行。也就是说，委内瑞拉的石油收入，从1998年的人均226美元增长到2005年的728美元，这对查韦斯政府是好运，可以摆脱私人资本的投资冲击。同样，在2003年早些时候开始的资本控制扩展了政府的独立性。当大多数左翼政府，诸如巴西的卢拉政府，持续地面临追求进步政策、疏远资本、实现社会福利等和放弃这些政策、鼓励私人投资的两难境地，相比之下，查韦斯政府基本上摆脱了这种局面。大量的石油收入允许政府投资，实行进步的税收政策和规章，相对自由地花销这笔收入，不需要担心资本抽逃和流失。
这种自由，以及反对派的不断发难（通过政变阴谋、石油停产、失败的罢免动议、2005年12月份抵制选举），可能就是查韦斯在每年都可以不断推出新的反资本主义措施的原因所在。这与历史上的其他左翼政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政府一次次地从激进的变革开始最终屈服于私有资本的要求。
另一个方面，政府通过在国家的各个领域中引入参与制民主，从而减弱了私有资本的影响。这主要通过地方计划委员会、社会项目的公民参与和一系列的其他制度化的形式（普选、高层国家官员、公民监督机构和政府机构的选举）。
其中最主要的形式是地方计划委员会，它发起于2001年，但由于地方委员会法案的条文的不适宜（如委员会规模过大，不易操作和参与）而过早死亡了。2006年早些时候，制定了公社委员会法，规定这些计划委员会以200到400的家庭为一个单元，在每个公社内可以保证直接参与，分配资金，形成地方条例。
委内瑞拉的参与制民主还采取了公民参与的形式，这种形式是最近产生的，称为"代表团"，提供教育、医疗服务、食品补助、社会公益服务、土地改革和环境保护等。这些代表团，不是由上面指派的，而是公社内部操作的，有诸如卫生委员会、土地委员会和教育特派团等形式。
最后，还有受宪法保护的参与制民主的权利――四种形式的公民普选权（罢免、认可、废除、统治），政府机构的公民监督权，民间团体对最高法院、国家选举委员会和共和国精神委员会（包括司法部长、总审计长和人权护卫官）候选人的提名权。
公民在政府所有方面的参与提高了，资本家利益的影响削弱了。当然，公民也许会屈从于私人资本撤资的威胁，但至少他们对决议的制定有了更多的影响力。
第三个方面是查韦斯政府做出了清醒的努力以保证更直接的民主――改造传统的镇压人民的手段――军队。历史上，拉美的军队通常被用来镇压平民对不公政策的反抗。对于查韦斯和其他许多穷苦的委内瑞拉人来说，1989年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欺骗性政策的暴乱（它戏剧性地提高了公共运输和大宗食品的价格），是对相对不民主的卡洛斯政府不满的表达。这次不满的爆发被大量军警直接镇压了，至少杀害了300到3000名穷人。
查韦斯说，委内瑞拉和拉美的军队能够这么容易和频繁地镇压平民，是因为军队和人民被隔离了。就是说，缺少与平民的联系，使得对自己的人民缺乏同情心，对自己的行为缺少自责。查韦斯遵从了毛泽东主义的教导，称"军队和人民的关系好比鱼儿和水"。该原则的应用被称为"军民联盟"，实践上指军队必须尽可能地与平民融合到一起，不断与群众接触，实现为人民服务。因此，军队经常活跃在各个代表团中，通常提供食品发放、支援建设、运输等服务。而且，平民也参加委内瑞拉的预备役部队，学习如何进行游击战，防备美帝侵略。这被查韦斯称作加强军民联盟的举措。
对这些概念的抨击称这把平民社会军事化了，可能会成为查韦斯镇压人民的手段。然而，这没有任何证据。任何一个去过委内瑞拉的人都可以证明，军队在委内瑞拉已经不是从前（1970年代的阿根廷和1980年代的萨尔瓦多）那种被用来作为镇压工具的军队了。在委内瑞拉，没有人害怕军队，在民众中间，士兵提供前述所讲的各种服务，而不是镇压人民。人权组织如"人权监察"并没有将委内瑞拉军队列为人权侵犯者。在这一点上，委内瑞拉真正的罪犯还是那些腐败分子和地方控制的警察。换句话说，不是平民社会被军事化了，而是军民同盟将军队平民化了。
这三个因素：充足的石油收入、参与制民主和军队的平民化，给予查韦斯政府更大的自由实行进步政策。在许多方面，查韦斯政府都是独一无二的。然而其他国家可能有这样的条件（如国有公司），但是这些政权集中在极保守的势力手中。
相对于东欧、中国和古巴的国家社会主义来说，这是一种更自由的社会主义形态，它追求民众的积极参与甚至是直接的民主。
条留言